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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茸莓】Just ask the sea /去问海吧 (3)

#    假的泰坦尼克号au

#    上一章


乔鲁诺注意到来来去去的巡查队时,阳光已照遍上甲板的各个角落。


他站在离指挥室不远的地方,听见那些人小声向船长报道:方才在下等舱查了多少间房,打开仓库多少个箱子,除了不经允许不得擅自打开的行李之外,所有能藏人的地方都找遍了。他们仍然坚持船上逗留着吸血鬼,并煞有介事地认为它白天藏在不为人知的角落,晚上出来威胁每一个人的生命安全——“是个少年,大概有这么高,”船长如是说道,“你们最好再仔细找找,但不要惊动它。”


“需要盘问二等舱吗?”


“礼貌地去打听一下。”


“那么上等舱怎么办?”


“我会暗中留意。”


乔鲁诺不禁提高了警惕。在上等舱,和他们年纪相仿的人并不多,按照这些人的行动,迟早会追查到他们身上。不管福葛会不会受到他的影响,被迫接受检查终究是件不太舒服的事,他宁愿矛头直指自己。他不怕十字架和大蒜,也不会被阳光烧成灰烬,最大的问题是昨晚的猎犬:它记住了他的味道,嗜血而又好战,真要对付它难免会落得狼狈——他没有多少作为吸血鬼的能力,并不比人类强多少,除非手上有枪。


但他要从哪里搞到子弹和枪?


乔鲁诺将视线投到巡逻队队员的腰间,每个人都至少有一把备用的手枪,时机合适的话从他们身上顺来一把也不错。他没有开过枪,也未曾见过别人近距离开枪,这东西要怎么用,他还得找时间琢磨。


他反复思考反击的办法,脑内几番闪现昨晚被狩猎的场景。或许是因为待在太阳底下的时间太久了,他开始感到难受,喉咙痒烫,裸露在外的皮肤渐渐发红。体内的另一半血统在作祟,他必须立即回到阴凉处。从四面八方涌来的阳光就像带火星的利箭落到身上,他无可抵御,也无处可逃。视野里抖动着模糊的光斑,有什么东西嘶地一声划破了空气,旋即他便捕捉到血腥味,像是尖刺一般扎入他的呼吸,一个身影及时地挡在他面前,粗暴而迅速地将他推至墙边。他们发出不小的动静,但在引起更多人注意之前撤退到更加隐蔽的角落,急促的呼吸撒在耳廓,乔鲁诺听见砰砰作响的心跳,如同突然闯入的鼓点那般搅乱原本的节奏,对方远比他紧张,张开双臂将他环抱,一瞬间他仿佛坠入柔软的羽毛床。


“你不应该待在那里太久。”


乔鲁诺听见了埋怨,然后他用手背蹭福葛的左耳,少年没有避开,他们在阴暗的木板背后嘴唇交接,呼吸湿漉漉带海盐味的空气,乔鲁诺将手放在福葛后颈的脉搏上,人类生命的跳动清晰地传到他的感官,他屏住呼吸说:“你受伤了。”


“在宴会上发生了一些事。”


乔鲁诺不再问了,将恋人搂得更紧一些。“你看起来很不好。”福葛察觉到乔鲁诺脸上的苍白,动手拆自己手上的绷带,乔鲁诺很快就提出制止。“我可以依靠人类的食物,”他诚恳地说,“请最好不要这么做。”


“我没什么可怕的。”


但我怕。乔鲁诺心想,尝了第一次便会有无数次。“我肚子饿了,”他又说,“我真的很想吃甜食,你有蛋糕或者奶油派吗?”


“可以带到房间,但不能拿进卧室。”


“水果呢?”


“也不能带进卧室。”


乔鲁诺若无其事地继续问:“布丁呢?奶冻呢?”


“你怎么这样。”


“我更想待在卧室,”乔鲁诺认真地说,一时间让人分不清到底是不是玩笑,“另外,你有枪吗?”


福葛停下了。“箱子里有防身用的手枪,但子弹只有六颗。”他嘴唇翕动,没有问乔鲁诺为什么需要武器。“我还有匕首。”他像是下定决心那般继续说,“上船之前我收到了建议,那片土地不太平。”


“匕首还是你留着比较好,毕竟你身上有不少我的味道。”


“我怎么可以帮到你?”


“如果我说,我更希望你待在安全的地方,你肯定会生我气,但我真不想让你在旁边看着。”乔鲁诺想了想,挑了个无伤大雅的说辞,“因为到时我可能会不太体面。”


“你见过我被酒淋一头的样子。”


“那不一样。”


“我认为对我稍欠公平。”


福葛看着他。


“那是很难对付的东西,对吧?”


“是的,”乔鲁诺如实回答,“速度很快,一般人类赶不上。”


“它盯上你多久了?”


“应该是从昨晚开始的。它从前是猎魔人的东西,受过训练,对吸血鬼的气味十分敏感。我能感觉到它很饿,需要猎物邀功。”乔鲁诺慢慢整理已知的信息,尽量不去在意恋人的脖颈,体内有几把声音叫嚣着我也很饿,“我的胜算很大,然而后果并不是我想要的。迄今为止我还没见过太多流血的场面,但我知道我的本性是在渴望的。”他对上福葛的视线,平静地说:“离我最近的人是你,你不要太信任我……也不该太信任我。你还什么都不知道,刚刚你就有事想问我。”


“你看出来了。”


“我也很擅长撒谎。”


“我有我自己的判断。比起别人口中的东西,我更想听你亲口向我说明。”


半吸血鬼趴在他肩上,眼睛半闭着,“如果今晚我们都能安全的话,我会逐一回答你的问题。”




回到房间后,他们便反锁上门,开始整理当下所有能派上用场的东西:一把有六颗子弹的枪,一把匕首,一支钢笔,一把剪刀,一卷钢丝。除了彼此,船上再也没有其他可以信任的人。福葛认为劳伦佐在多数情况下会确保他一人的安全,但劳伦佐对乔鲁诺的敌意仍然让人无法掉以轻心——“他不喜欢我,这不奇怪。昨晚我威胁了他。”——乔鲁诺打了呵欠,尽管食用了两碟甜点,他依然觉得很累。长时间光照和伤口的恢复消耗他太多精力,但他拒绝用体液交换或者别的什么方式来补充。


“让我睡上一觉,日落时我会醒过来。它不敢轻举妄动,平日船上活动的人很多,得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它才会继续狩猎。”半吸血鬼将自己裹在被子里,疲惫的声音从缝隙里传出,“抱歉,不能陪你去晚宴。我不确定会不会有人问起我,昨天我确实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。”


“我把夜宵留给你。”


被子动了动。


福葛俯下身,试着叫唤:“乔鲁诺?”


被子里没有传出更多回应,半吸血鬼大约摸是睡下了。福葛不能保证留他一人在房间会安全,只好坐在床边看书。半小时过去了,他依然没有进入阅读的状态,满脑子是应酬时受到的伤害。


当他冷静下来思考时,发现自己其实有很多方式可以应对那时候的困窘,他可以平静、若无其事地反讽,利用对方话里所有的漏洞,将场上人的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。他不可避免想到,如果换作乔鲁诺会怎么做,如何面不改色地直视自己的痛处,收敛易折的骄傲?或许乔鲁诺比他更适合扮演贵族,在大多数时间都能保持强硬,除了和他两人独处的时候。


“独处。”


无可否认,劳伦佐针对他的评价有一半无差,他确实在某种程度上对乔鲁诺有所依赖,并非单纯的爱欲和渴求,还有前所未有的安定感。从交换危险的秘密开始,他们便对彼此毫无保留。他从来都没有向谁交付一切,恐怕以后都不会再有,仿佛初次进赌场的赌徒押上身上的所有,仅此一次的任性与狂妄。


潘纳科达·福葛合上书,慢慢地站起来,将手枪放在外套里,对着落地镜来来回回练习掏枪,直到确认自己足够迅速才停下。接着,他又将匕首放在床头柜上,以防万一。他脑内有最差的主意和最坏的打算,像魔鬼那般揪着他的耳朵低语、诅咒,跳动他的恐惧与不安,而他一手抓住自己的衣襟,一手握着口袋里的枪,所有,所有,狰狞的声音都被一一推开。


他平静下来了。


五分钟后,福葛从房间里出来,用钥匙锁上门,装作稀松平常的样子穿过长长的走廊,走下回旋楼梯。悠扬的乐曲从厅堂传到他所在的大钟前,船长和几个年轻的贵族在楼梯正下方的空地交谈。几句关于晨祷的话题戛然而止,船长转过身问候福葛:“您感觉好些了吗?听闻您今早身体不适,如有需要,请尽管提出来。”


“谢谢关心,我已经没什么大碍了。”


福葛走近船长,心知对方的目光在他脸部停留了一小会儿。“您还没有见过船上的牧师,”船长说,“他主持这里的晨祷。”


“这样吗?”


“您不信教?”


福葛不置可否。“我随祖母去过教堂。”


船长又打量了他一周,不舒服的视线让福葛不自觉皱起了眉头。“是我身上沾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吗?”


“抱歉。”


“我不是新教徒,不适合参加这里的晨祷,”福葛委婉地打消船长的疑虑,“多数意大利人信奉天主教。”


船长移开了视线。“明白了,”他说,“请您见谅,船上有些状况,我们必须确保每一个乘客的安全。”




这世上或许没有比晚宴大厅更富丽堂皇的牢笼。结实的建筑梁撑起天花板,庞大的水晶灯高高挂在穹顶,成双成对的上流阶层人士从楼梯高处走下,裁剪得体的西服和刺绣精致的裙摆相互衬映。大钟敲响,交响乐队换了新乐章,盖过五花八门的花边消息和绯闻。潘纳科达·福葛伶仃地站在人群间,听见细碎的议论声,主角是未成年但只身去美利坚的他或是欧洲吸血鬼的惊悚传闻,偶尔夹杂某六十岁老男爵和他年轻的续弦。


铁路大亨、淘金暴发户、艺术沙龙宠儿、年轻小姐、贵妇人和古板的老绅士分门别类各成一团。福葛从他们中穿过时,时时能感觉到有人在盯着他,每分每秒烙下他每一个动作,不用多想便知最大嫌疑已安在他头上。他切开血淋淋的牛肉,伴着酱料放进嘴里,船长和几位老绅士老夫人与他同桌。他们讨论各地新鲜见闻和白星航运公司近年的经营情况、潘纳科达·福葛的祖父,最后话题落在潘纳科达·福葛本人身上。


“您真的只有十六岁?”


“如您所见,”福葛说,“我不过是比其他人更早完成大学学业。”


“有传闻您休学了一段时间。”


“是的。”


福葛没有回避质问,慢条斯理地将先前准备好的说辞托出。“我那段时间身体不好,向学校申请了休养,在家里自学了少部分课程,但我的论文和学业考核都没有延期。”


老绅士说:“我有幸见过您的指导教授两面,一次在巴黎,一次在佛罗伦萨的拍卖会,印象中他是个很和善的学者。”


“莫里尔教授的知识相当渊博,鼓励学生当面讨论现阶段讲学的问题与漏洞。争辩时常愈来愈激烈,外人见了难免会有误会。”


“确实有些不太好的传闻。”


福葛当然知道他暗指的是哪些传闻,家里人帮他压下殴打教授的事,这不代表没人知道内情。“事实总被添油加醋,”他说,“风言风语不必当真。”


“您这次出行有其他人陪同吗?我小女儿和您年纪差不多,年初才选好合适的女校。”


“在家里服侍多年的男仆会跟随我去美国,他会负责照顾我的生活起居。我十三岁就远离家去求学,这不算是难事。更何况,我们的家族传统将大学毕业典礼当作成人礼的一部分,我有义务遵循家族的安排。”


福葛拿起餐巾。


“我很荣幸被祖父选为先行者。”




离开晚宴后,潘纳科达·福葛才慢慢回想起方才的恶意与惊险,他没有失态,也仅仅是坐到没有失态而已。某道视线依然黏在他身后,仿佛在监视那般。他摆脱和船长、牧师的谈话,绕过最热闹的小型聚会。他还不能回到房间,尽管乔鲁诺此时大有可能已经醒过来了,对方可能会对着门锁生气,但总比被人揪出来钉十字钉好。那些人将会如何检测半吸血鬼,用洋葱还是沾圣水的手帕?两样对福葛来说都不成大问题,只要捏着鼻子,大蒜的臭味也不是不能忍。


福葛小心地和香水味浓重的夫人小姐保持距离,现在他身上还保留着乔鲁诺的味道,越到僻静的地方,他越能听见动物的喘气声,半张着嘴,牙齿锋利,可能还留着口水。福葛一边想象它的模样,一边判断它的确切方向 ,没有亲历打猎的他只能凭着自己的直觉。或许它已察觉出福葛和半吸血鬼之间的区别,或许它只是在等待机会。福葛记得乔鲁诺说它的速度很快,那么他必须要和它拉够足够远的距离,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。


夜晚的海面开始起风了,福葛没有离光源太远。在听到跳跃声时,他第一时间向声源处射两枪,听闻到动静的女士们开始尖叫。木桶倾倒,黑黝黝的猎犬从背后窜出,福葛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扑倒。“这里!在这里!”有人叫喊。福葛将手枪塞在猎犬张大的嘴巴里。尖牙咬合。扳机无法扳动。犬类散发着恶臭味的口水滴落。手电筒陆陆续续照过来。巡逻队冲着他们大叫“不要乱动”,子弹射穿猎犬的小腿,福葛看见有火星从头发边擦过,一脚踢开猎犬,手枪咚咚滚落。猎犬在地上滑了两三米,一发及时的补枪射中它的肚子。腥膻的血汩汩冒出,猎犬原地抽动了几下,未能重新爬起来。


福葛松了一口气,从地上站起来,后退几步。劳伦佐用大衣接住了他。“您这是怎么回事?”男仆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得到的声音问他。他没有回答。船长从巡逻队背后走出来,命令队员收起枪。猎犬被两个船员用麻袋套紧,装走。“已经没事了,各位不要惊慌。”船长对周围人说,“今晚的危险已经过去,祝各位今晚有个好梦。”


话音一落,船长便望向潘纳科达·福葛,部分巡逻队队员的眼里开始有了惊恐。福葛邹起眉头。“我刚刚差点死了。”他说,“请问您能否解释一下?”


“那是狩猎……吸血鬼专用的猎犬。”有人说。


“你们都在白天见过我。”


船长颔首。“但我不能确定是……”


“您认为我会袭击船上的人?”


“我们调查过您的背景,您有类似的倾向。在大学期间,您曾用字典殴打过您的教授。”


“我澄清过了,这只是个误会。”福葛说,“况且这并不能代表我是吸血鬼……或是半吸血鬼。”


船长和福葛对视。“昨天晚上您在哪里?”


“房间。”


“有人见过您深夜到大堂。”


“但我没去过下甲板,”福葛说,“海上浪声太吵,我睡不着。”


“您介意脱下上衣吗?”


“什么?”


“很抱歉,”船长说,“这是目前能证明您清白的唯一方式。我们在昨晚割伤了犯人,伤口大概在前胸。”


“你们不能这么做,”福葛感到自己的愤怒在上涌,一直没有插话的劳伦佐按住了他的肩膀,他只得克制谴责,“我不会脱掉上衣,这对绅士来说是侮辱,你们在没有足够证据的情况下也不能要求对我进行身体检查。”福葛想到自己身上还有不少未消退的吻痕,不由得变得敏感。“事关我的名誉,我同意你们让我摸圣经和十字架,除此之外概不接受。”


“但是……”


“目前为止,你们也没有提到有谁在夜里受到袭击,但从几具家畜的尸体,不能断定是人所为,刚刚的那只猎犬嫌疑更大。”


福葛抓住自己的衣领。


“我可以认为您在存心为难我吗?你们说会保障每一位乘客的安全,我却险些因为你们的失责死在野兽嘴下。”


“失责”一词扭转了先前的弱势,福葛知道自己用上了狡辩,但仍然抱有战胜的希望,只要他们不进一步深究,他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乔鲁诺藏到航程结束。等风头一过,乔鲁诺依然可以继续安然地生活,没有狩猎,没有威胁。为此他要寻找很多筹码,甚至假装自己还有更多筹码,才能支撑接下来的赌局。


船长和身边人小声商量几句,处理方案很快便确定下来。“如果您实在不愿接受检查,我们可以各作让步。我们希望您在夜晚没人陪同的情况下,尽量不踏出房间,其他时候您依然可以享受属于您的优待。这样可以接受吗?”


“可以。”福葛说,“我要求宵夜准时送到我房间。”




“我有点生气。”




被巡查队的人押送回房间后,福葛走进卧室,关上门。乔鲁诺从床底探出头。“你居然把我锁在这里,”半吸血鬼闷闷地说,“要不是听到了你的脚步声,我刚刚就撬锁了。”


“对不起。”


“它有没有咬伤你?”


“大概没有。”


“你手上的伤口裂开了,”乔鲁诺靠近福葛,鼻尖抵着鼻尖。“我真的有点生气,”他说着,双手环上恋人的腰,紧紧地扣住对方的后背,仿佛用尽所有的力道。


【……】



tbc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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